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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资料图】
吃野菜
侯保军
新年刚过,顺着农历的节气,一路在田垄上行走。
“新年都未有芳华,二月初惊见草芽”……
春分刚来,那些草便在枯草底下,雪霜残留之处燥动不安,去坡里田地挖草的母亲叫着我的小名说,红亮呀,你不要贪玩了,去坡地的斜坡上挖白蒿吧,那是一种药草,能治肝炎的。你小时得过肝炎,可以预防,而且特别好吃,挖来我给你烙“锅搭”吃,
“锅搭”是故乡大汶口独特的食物,那时候物质贫乏,平时吃个白面馒头都奢望,而且只能从年二十八才可以放量吃馒头,想想那白白的面被母亲揉呀揉,揉得筋道,一拉成弹弓,加的发面她也按此例小心翼翼的加,加多了酸涩发苦发黄,加少了面不发,加上过年要候客人,母亲拿出最高的厨艺。故蒸出的馒头像雪,出锅时满是诱人的麦香蒸汽,带着锅沿烧有些焦糊褐红。诱人的连梦都在抱着吃。
而现在年已走的很远,春天乍寒乍暖,整日粗糙的玉米饼子加清水咸菜吃得我胃反酸水,而“锅搭"是面和玉米面加水加野菜成粥状的成饼的形状,烧热锅,锅里擦上香香的猪油。然后沿锅沿把这面糊倒上,熟了以后再翻过来烙熟,于是就成故乡馋人的“锅搭"了。
我同母亲一起上坡,来到田地路边的厚厚的斜坡上,母亲用铁铲拨开上面厚厚的荒草和残雪,那一簇簇白嫩象小手一样探出来,白中带黄,黄中抹绿,春天就这样惊喜的探出头来,母亲说早春的叫白蒿,根可以入药,治肝炎,而且还味美。过了这个节气,等长大了就成了人人闲弃的蒿草了,猪都不吃,所以,节气很重要,就像人一样,“盛年不重来,一日难再晨”……母亲教育我说。
那些白蒿在春天微微感知的温度里,在雪霄,霜冻的底层,在那些荒草丛里最先感知春天的温度,白蒿萌发于枯草中,象春天留下残淡积雪,带着绒绒的白毛,象刚出壳小鸟,带着春天的燥动。
母亲挖了一竹篮,她倒出来把根去掉,晒干熬水喝,把那些蚕豆大小的绒芽清洗后稍用刀切一下,倒上白面,奢侈的加上个鸡蛋,用水搅成稠粥样,打"锅搭”,她把趁油锅烧热之际,迅速顺着锅沿倒流一片圆饼贴在锅上,嗞嗞的油热面香,还有野菜的清香散发满屋,令我看着口水直流。等熟了后,松软中带着野菜的清香,真到了入口即化的地步,狼吞虎咽的我几乎不用嚼直接吞下肚的,一吃就一天碗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,母亲总做些新鲜的巧食,做成这种“锅搭”食料用青罗卜条,胡萝馅,青白菜帮等。
"青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口"清明踏青的日子,母亲依旧田地干活,田地的荠菜花开了,白白的像雪绒铺在绿色的路边,当然母亲在田地的农活主要除掉麦苗中的荠菜,怕和麦苗争取养份,但田地的荠菜叶子肥厚,母亲不会扔掉,那个年代春天没有菜,荠菜成了家里除咸菜外唯一的主菜。
母亲除草锄了一下午后,太阳落山,霞光映她脸上的秀美,她顺着阡陌回家,背着的筐全是荠菜。她把这些荠菜淘洗干净,刀切成段,下锅一煮熟,捞出来加些盐才撒上一些明油,拍上地里出的蒜,辣中带着明油野菜田地的清香,长长的叶片在嘴里"剪不断,理还乱"我大嚼特嚼母亲笑说我是象家里猪栏里的那头小猪崽,我嘿嘿憨笑。
绿满山缘白满川,子规声里雨如烟…四月乡村,在唐朝翁卷的那首诗里晕染。四月,乡村的灰菜又长出一片,翠绿翠绿的,象一片片翡翠铺在沟渠边,土路上,灰菜跟波菜的味道差不多,不过那个年代田地只能种玉米麦子,玉米麦子还要交工粮,剩下的没有多少了,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地块去种波菜,奢侈点的只去田间麦垄上撒点种子。
而灰菜坡沿沟边多的是,碎碎的肥厚的叶片,拔满筐即可以喂猪,嫩得可以人吃做粥,烧菜。一举两得。
母亲把嫩叶摘下来,洗好做成馅,用面撖成圆饼,支上铁鳌烙成菜饼。烙菜饼是母亲的绝活,把灰菜摊在饼皮上,再盖上一张,按紧四角,不让馅外撒,接着烧火,这时候她总被烟火熏的咳嗽,眼熏得通红流泪,她习以为常,不断麻利的在烟熏火燎中翻饼,直烙的外酥里软,咬一口,软香滑腻,野菜嫩软无比,像豆腐,带着草的清芳。我一下吃它半锅排,撑着肚子像螃蟹横着走。
“绿树阴浓夏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…唐朝高骈诗曰。
夏日吃得野菜多起来,什么迎风菜,马齿苋菜,俺方言叫“马蜂菜”还有 蒲公英 俺方言叫荠菜芽子" 河中沙丘上的沙流菜…等等。
迎风菜叶子绿中带红,肥厚而宽大,母亲每到夏天雨水季节都在南墙边上种一大片,绿红相间象一片雨后的虹落在墙南,迎风菜最做适合做菜粥喝,烧锅下上黄橙橙的玉米面,煮沸后加上红绿叶子,撒上盐,热热的转着碗边吸吮,滑滑的菜香溜进嘴里,咸滋滋的,不就罗卜咸菜我能喝三瓷大碗。
这时候母亲把马蜂菜(马齿菜)加上大蒜 拍碎加醋调好了,马蜂菜好弄,只在开水里煮一下就行,末了浇上点肥肉炼出的食用油。红绿相间反着诱人的光亮,咬在嘴里,满是粘粘的质液,酸爽的醋味,红红的茎嚼在嘴里发出咯咯的响,满嘴飘着土质醇香。我吃的肚子如皮球滚。
蒲公英(荠菜牙子)因为周身净刺,象小孩长不齐撩牙,很少吃它,只有几次父亲摘在的嫩芽用开水烫了吃了一次,粘粘的,青草味很浓,但它是药草,有几次我上火,脸肿了半边天母亲加上凡士林,捣成粥状用破布裹在我半边脸上,一两天后竟神奇的消下去了。还有一次我同孩童们踩着水泥沟渠沿“练轻功"不小心翻车跌在水沟里,水泥石子的“利牙”啃得我大腿骨血肉模糊,还露出惨白的骨头,母亲见状,顾不得荠菜牙子上面的刺扎得手出血疼,拔下来搓碎,敷在上面止血,过了一段时间,皮糙肉厚的我竟然神奇的好了,只不过永久在膝盖上留下大大的伤疤。是的,小时候的我天生对啥也好奇,不是被驴踢个头破血流,就是被饲养院的打麦机器挤手,但被母亲的爱,用家乡的野菜给我饱食和疗伤。
故乡有一条宽宽的河,名日“神滩”河中的“神滩”沙丘上长着“沙流菜"一种松针状的叶茎,深深把把植于沙丘上。我和从煤矿刚修班的父亲去挖“沙流菜"顺便在河滩柳丛里逮一堆知了,满满是野味。
沙流菜也是选嫩嫩的叶子,用开水煮好,加上炒熟的芝麻,蒜泥,食醋,淋上油,咀嚼满嘴草的清香。
冬天来了,故乡没有野菜可食了,手巧的母亲把地里青萝卜缨子,胡罗卜缨子,用开水煮了,故乡叫扎菜,然后晾晒,然后上石碾上碾碎大豆,加盐做“小豆腐"吃,能吃整个冬天,能捱到久已期盼的年。
侯保军,70后,山东作家协会会员,泰安大汶口,作品见《北京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散文选刊》《中华文学》《西部散文选刊》等
壹点号 侯保军,山东作协会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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